欧蓬：向死而生 全面转型互联网教育

欧蓬，尚德机构创始人，2003年创办尚德机构。欧蓬先生对国内教育培训市场有着独到睿智的理解与判断，并倡导“迅猛、自省、担当”的企业文化。在欧蓬先生的领导下，尚德机构现已成长为国内最大的职业教育培训机构之一和国内领先的互联网教育机构。

《生活时代》：尚德机构是业内公认的学历教育和职业教育领域的龙头企业，请您谈一下目前学历教育和职业教育的市场和前景。

欧蓬：谈到这一领域的市场和前景就必须提到本科渗透率，本科渗透率是衡量一国劳动者素质的指标，美国的本科渗透率在80%，也就是美国适龄劳动人口中80%的人是本科或本科以上学历的。日本和韩国是在40%-60%。而中国高校扩招之后，到目前为止我们国家的本科渗透率只有15%。

这其实是一个完全出乎大家意料的事情，现在我们的适龄新生儿每年大约是1800万-2200万之间，每年普通高等院校毕业生大约是在700万-800万之间。这个700万-800万里面只有300万是本科，有400万是专科。也就是说，其实每年的新增差不多也就是15%，新增的渗透率其实还是很低的。

为什么对我们来说一直在强调本科渗透率这个指标？因为我们一直觉得，高素质的劳动者是经济真正做到转型、避免流动性陷阱的关键。

《生活时代》:目前我国本科渗透率并没有处于一个良好的发展趋势，所以我们要做的事就是提高本科渗透率，以提升我们劳动者的基本素质，这是否意味着学历教育和职业教育的市场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欧蓬：是的。这届政府一直在强调经济转型，鼓励各种方式的创新。其实只有各种各样的创新和科技进步，才真正能够避开中等收入陷阱。中等收入陷阱指的是，任何一个国家如果通过制造业完成了工业化早期，当它到了一个中等收入阶段的时候就会出现停滞，就不会变成一个发达国家。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之下，我们也一直在研究国际上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从世界范围来看，精英教育基本上都在解决这百分之二三十的问题，而补充教育解决另外百分之二三十的问题；无论是美国、德国还是东亚，其实大家都在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国家是有三大类型的补充教育的：自考、成考和远程教育。这三大类型的补充教育到目前为止，每年都在解决1000万新增人群的学习问题，帮助他们获得学历。

所以说这个市场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是这个空间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为什么被遏制住了？因为自考属于严进严出，个人要参加10-15门考试，考试组织得很正规，用人单位其实对自考生的评价都约等于二本，因为这些自考生的自制能力很强。其实，我们国家有很多名人都是通过自考学历改变了自己的未来。

《生活时代》：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尚德机构有没有做移动端的开发？

欧蓬：在移动互联网方面我们现在有APP，还有H5。现在我们的学员用户大概30%-40%是通过互联网来学习的。

《生活时代》：我之前也有了解过，职业培训无法在移动互联网上飞速发展的原因，是因为职业培训课程是一个很系统的内容。别的在线教育可以用短课时来适应移动端，但是职业培训的课时很长，对此您怎么看？

欧蓬：其实我个人觉得课程的系统性和长课时跟移动互联网是不违背的。互联网给我们带来了特别多的人和人的连接，同时也改变了知识服务提供的便利性。我们自己跟用户聊天的时候发现，很多用户特别喜欢躺在沙发上，用Pad去看，或者拿个手机学习，就是因为现在网络也还是不错的。4G虽然贵，但是在有WIFI的情况下用手机边躺着边听课，恰恰是这些场景使学习变得触手可得。

大家过去理解学习是一个面授的过程，老师在上面讲课，然后学生在下面一本正经地坐着。但是我认为未来学习会越来越不一样，比如说我可能在路上的时候就在刷题，我在炒菜的时候就在看视频。其实学习的整个形式一定会发生很多变化的。

    《生活时代》：尚德机构全面转型互联网现在已经一年有余。有人说尚德机构的这种互联网的转型只是一个实验，效果还有待观察。您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走这一步的？

    欧蓬：整件事情要回到一个更大的背景之下，我们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是在2008年，2008、2009、2010年这三年我一直在做理论研究。我从2008年开始就不跟教育圈的人混在一起了，开始泡互联网圈。刚开始和他们接触的时候我是完全不适应的，你知道在2008年看见我的时候我还是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特别老派的一个形象。2008年跟互联网圈的人聊天的过程中，他们说了很多概念，说了很多模式，他们思维和我们的完全不一样。渐渐地，我的思维方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甚至影响了我自己的风格，包括整个公司的风格都不一样了。

在这个过程中，2011年我们的第一代产品“嗨学网”在商业上获得了成功之后，我们也做了很多其他模式的尝试，比如说微学习，就是把知识切成碎片，10分钟、10分钟地推送给你。但是我们发现学员还是不看。我们做过第二个尝试就是以题库为核心，把我们想教的东西推送给用户，让用户做完题感觉不成的时候，可以再过来学习，但是后来发现效果还是不行。

于是我们的第二代互联网产品“对啊网”在2013年成立了，它是个纯直播平台，我们用“对啊网”进行测试之后发现，用户的参与度特别高，出勤率特别高，而且成绩也还不错，第一期课程结束后就比面授课程的成绩高出了两倍。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前前后后经历过六七次尝试，最终我们确定了尚德机构整个转型的基础，就是以纯在线直播为基础。从2014年的6月起，尚德机构就开始不再接任何线下的订单了，开始全部转成在线教育。

《生活时代》：请您介绍一下全面转型后迄今为止收获的一些效果或者是比较满意的地方？

欧蓬：比较满意的地方体现在两件事情上：第一是我们的产品和服务能外延到最偏远的山区，这是之前商业模式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今天我们有很多在山区里面的学生，有很多在郊区工厂的学生。说句心里话，这些人极其想改变命运，但是他们都出不来，所以能够帮助到他们让我们特别开心。

我们最近一直在酝酿一件事，就是把我们的Slogan从“学习是一种信仰”改变成“让学习触手可得”。因为“学习是一种信仰”是我们喊了10年的口号了，但是我们今年发现，在大城市以及一二级城市，这个概念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普适观念。而在三四五线城市，那些最需要享受到教育公平化、最需要普惠的那些人，反而因为种种原因，无论是价格，无论是便利性，无论是有没有提供商，总之他们没有办法真正让学习这件事情变得很容易。所以说这是我们一个最大的改变。

第二是我们明显感觉到，我们的师生关系远远好于面授时代。因为在面授时代的场景，就是老师过来给你讲，是以讲授者为中心。但是在现在在线直播时代，老师在直播室讲，学生会有大量的互动和提问。针对这些互动和提问，老师会不断地去做一些改变，这样的学习效果就会更好，师生关系也会更好。所以第二个让我们最满意的就是我们重塑了师生关系，在这一过程中我们慢慢完成了一个转变，就是从以讲授者为中心，变成了以学习者为中心；这是个好的转变，但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

《生活时代》：那么迄今为止的不足之处是什么呢？

欧蓬：我们今天互联网的产品和技术水平与我们的预期还有差距，我们还会在系统的研发上加大投入。同时，我给我们今天的学术质量只打60分，虽然它已经好于我们的竞争对手，但是我希望它能达到的是90分的水平，包括学术的高度深度，包括教育本质，不仅仅是点亮学员，还能提高他们的视野，在无形中提高他们的格局和思维方式。其实我觉得当下整个教育培训行业的学术水平还是处于提高分数让学员通过，其实对教育整个本质内涵的提升做得还是不够的。

《生活时代》：您曾经说过一句话：“一切在刚开始没有收入的在线教育将终身难有收入。”请问您对这句话是怎么理解的？

欧蓬：我们并不是在说一个必然性的事情，而是在说一个大概率的事情。在我的逻辑里面，没有百分之百的必然，为什么我会这样理解呢？我们回顾这三年，整个教育领域正在发生剧变。剧变之后，其实本质来说就是两类玩家：一类玩家是懂传统教育的，但他们完全不懂互联网，其中有一部分人想懂互联网；另外一部分人是懂互联网，但是完全不懂教育。他们想用互联网的逻辑去革命教育。这样的话我们就要了解一下互联网逻辑的本质是什么。如果我们能理解互联网的逻辑本质，然后我们再看教育行业里面这个逻辑成不成立？

互联网的逻辑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应用或者一个产品，然后获得海量用户，且这个海量用户是高黏度的海量用户。我这个产品是免费的，然后我在别的地方挣钱，比如说我卖广告，我做电商入口或者别的事情，这是整个互联网的逻辑。一堆人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其实都在尝试着用这套逻辑去解题。但是这里面最核心的有两大基本假设，海量用户存不存在？高黏性的海量用户存不存在？在教育行业里面这两个东西到底存不存在？所以说我就有了这个推论：“一切刚开始没有收入的在线教育你将终身很难有收入。”

《生活时代》：您认为目前在线教育行业还存在着哪些问题或者观念上的误区？

欧蓬：其实我刚才已经批判了纯粹用互联网思维方式去革命教育，我对另外一派的观点也是特别不认可的。另外一派的观点多存在于传统教育企业，传统教育企业认为互联网只是工具。一个是互联网万能论，一个是互联网工具论。这是这个圈内最大的两个派系。说互联网工具论的发言人多半是传统教育企业的高管或者创始人。那他们怎么来理解这件事情？他们认为互联网从本质上来说和水电等等是一个道理，就是个工具，只不过是我把课程搬到线上了。我觉得刚才那个论调高估了互联网，这个论调又低估了互联网。

那我们怎么来理解互联网和教育的这次变革呢？第一，它是一场理念的变革。它并不是完全的互联网，也并不是完全的教育，两者是血脉融合在一起的一些理念的变化。第二，它也一定是一场模式的变革。第三，一定是一场组织的变革。第四，一定是一场团队的变革。

你必须把这四个变革都做了，最后你才可能真正抓住这次机遇。

文/徐高阳